塔里木的胡楊
第一次見到胡楊是在內蒙的額濟納旗，對於這種專挑荒漠戈壁作為棲身之地的樹感到匪夷所思，難以想像的是它們並未被壓迫成為低矮的樹叢，反而長成高大的林木。秋天來臨時，在枝幹上掛著一朵朵金黃色的雲彩，甚至遠近接簇，成了波波相連的金色海洋。
胡楊是變化萬千的樹，甚至葉片的形狀也隨著年齡而改變，從柳葉般的眉月形到樺葉般的心型，最後才固定為橢圓形。
不像其它的樹般，這是一種極具個性的樹，你無法斷定胡楊樹的基本款是甚麼，它隨著自己的心意塑造形體，直立的、分岔的、扭動的、狂舞的…不一而足。
在南疆看到的胡楊林雖也頗具規模，卻覺得它們之間彷彿畫定自己的地盤般，各行其是，不似額濟納旗的胡楊是大家族的結合，豐茂的枝葉緊密交接，形成了鋪天蓋地的金色帳幕。這裡的胡楊更孤傲了，雖然金黃的色澤已轉為橙紅，落葉逐漸飄零，卻也各自守著自己的寂寞蕭條。
長在沙漠裏的胡楊過著最艱苦的歲月，這樣乾荒的大地如何孕育出需要水分的植物呢？
在白天裏，那被風吹皺的細緻沙紋層層包裹著金色胡楊，是多麼美麗的景觀哪！
但是到了酷寒的夜晚，淒厲的風捲動著流沙，吞噬著一棵棵勉強成株的胡楊，卻又宛然成了煉獄。胡楊就在這樣光明與黑夜的交替中一再掙扎挺起，終於長成了一株株姿態各異，昂然不屈的樹。
原是屬於沙地的胡楊，在大雨過後積水不退，成了栽植在水中的胡楊，這種意外的遭遇使得水面上下的胡楊相互輝映，倒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。
而胡楊究竟能有多長的歲月呢？你實在沒有辦法從一棵風華正盛或乾癟枯瘦的胡楊身上去判定。「活千年不死，死千年不倒，倒千年不朽」，是它們生命的寫照，千年枝繁葉茂的芳華就已足夠，但它死後還要屹立在荒寒中展現不屈的風骨直至千年，甚至倒下後也還不放棄能有再起的時候。這是怎樣的一種傲骨，是不是只有在惡劣環境中經過淬鍊的人，才能成就這樣的堅毅不拔呢？
也不知在黑暗中站立了多久，躺了多久，當晨曦的微光染紅天空時，這些胡楊就又醒了過來，忙著伸出手去抓握太陽，扭曲著死去時早已僵硬破碎的肢體。那穿透黑暗而來的陽光正在一寸寸地照亮大地，照在這些永遠不放棄的軀幹上，誰說它們的靈魂不會再次甦醒呢？
留言列表
